马放南山

杏花时(完结)(越恭)

xy彼岸花xy:

        (三)昔人已去


        屠苏在陵越继任掌教的前一天醒来。三年之约,这个师弟果然没有失信。


        天墉城上上下下都忙着新任掌教和执剑长老继任之事,后山更显清净。


        继任典礼很顺利,陵越接过涵素真人的掌教玺印,不知怎的,有种不详的预感。这玺印似有千钧,压在心上,让人透不过气。


        典礼结束,安排好大大小小的杂事,陵越带着屠苏来到思过崖,那人虽然恶贯满盈,可屠苏的命到底是他救回来的,恩怨情仇,陵越向来分的清。


        思过崖异常静谧,那棵杏树立在崖边,偶有一片花瓣随风飘落。


        崖内一切如常,那人的琴放在案上,几本书散在榻边,而那人自己,和衣而卧,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毯子,却仍不难看出痩肖的身形,双手交叠,指节分明,骨骼清显。乌发散在枕边,更显面色苍白,双目轻阖,唇际浅薄,似有一丝隐约的笑意,这样安然不设防的欧阳少恭,是陵越从未见过的。


        他又隐约记起,屠苏醒来的前天晚上,他去了思过崖,算着七七四十九日应该醒来的屠苏仍旧沉睡,他便想问问那人是否是塑魂之术有了些错处。谁知那人顾左右而言他,说什么月色甚好,莫要辜负了。还不知从哪里变出两坛子酒来,邀他对饮。那酒闻着甚是清冽,那人一面倒酒,一面解释说这是用了头年的杏花酿的,总共就得了这两坛,权当祝贺陵越师兄继任掌教之位了。陵越眼中,那人长袖漫卷,一斟一酌间是积淀了千年的风雅,眸中星光璨然,他竟没有犹豫的就接了酒杯。


        他自幼滴酒不沾,不过两杯,便如坠云雾,耳畔传来那人清朗的声音,问他,若是复活屠苏,陵越师兄是否愿意付出代价?他虽是醉了,这个问题,也听得懂,摇摇头乘着这片刻的清明回答说愿意付出任何代价,哪怕粉身碎骨,万劫不复。朦胧之中他莫名觉得眼前这人目光似是不同往日,仿佛明镜破碎,裂纹滋长,化作万千残片,不复华光。


        宿醉醒来时,睁眼就看见那抹杏色的身影。那人给他递了一杯茶,说屠苏该醒了,要他去看看。


        他便去了,回来时,思过崖便是眼前的样子。那人睡得酣畅,都没有发现他来了。


        后来的画面,是陵越一生都不敢也不能忘却的。


        那人静静地躺在榻上,在他一步步迈向他时,也没有发现,只是睡着。陵越走到榻边,伸出的手忽的就停住了,有些怕。不知道在怕什么,陵越只是觉得自己在接近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真相,从表面抽丝剥茧开来慢慢展现在眼前的真相。


那人等不得了。


        陵越眼睁睁的看着那人的身躯逐渐淡去,不过一瞬,消失殆尽。陵越的手,仍保持抬起的样子,榻上,却只余一层薄薄的毯子。


        回忆铺天盖地,都是平日里陵越未曾细究的情节。


        师尊将塑魂之术带回时,单独和那人谈了许久,离开思过崖时,只留下一声叹息。他后来问那人,师尊是否可以为屠苏塑魂?那人停了琴音,移开目光淡淡的反问是否希望屠苏复活?那时他回答希望,没有半分犹豫。


        后来师尊听说那人答应为屠苏塑魂,叹息了一句痴儿,让他好生奇怪。


       塑魂之术旁人不得干扰,他便一直守在外面,也不知是担心师弟,还是牵挂那个人。那人从里面出来时瘦了一圈,风骨磷峋,走路像是在飘着。


        后来,他去思过崖的次数便少了,因为屠苏正在养魂,不能出差错。


        最后那天晚上,杏花酒开启泼天洒地的香醇,他醉的不省人事。醒来之后的世界里,那人消失的踪迹全无,心心念念的师弟,回来了。


        他想,这些年来,他作对的事是习惯了那人在思过崖沉默的存在,做错的是把那人的存在当做理所应当。以至于从未怀疑过塑魂之术真的可以起死回生,而不是:一命换一命。


        后记:岁月流逝,他终于明白,天地虽大,再无少恭。


        当年他没有问过那人口中的代价,究竟有多大?如今,他知道了。不是粉身碎骨,不是万劫不复,而是在他此后的岁月中,独自一人看这杏树一枯一荣,看这昆仑山巅云卷云舒。一丝一寸的接受回忆的凌迟,一分一秒的熬过没有欧阳少恭的日夜。


然后,独自一人,走完一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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